春节后的一天,好友纪文瑞大夫给我打电话,说家里有一件老红木的宝贝,有些破损,想让我过去看看,最好帮忙找专门的师父给修修。纪大夫和我父母同辈,家里世代中医,以前给父亲和我都治好过病,关系很好,所以我很痛快地答应了。
去他家的路上我还纳闷,老纪从医院退休后,被请到同仁堂的门店坐诊,喜欢研究个药方,自己配点丸药,琢磨药膳养生,还有就是钓钓鱼,怎么突然喜欢上收藏红木家具了,莫非是行医挣着大钱了?虽是忘年交,但见面说话很随便,闲聊了两句,纪大夫把我领到阳台上,只见一个中药柜高约1.7米、宽约1.5米,横竖开了几十个抽斗,包浆圆润自然,一看就是老东西。纪大夫告诉我,他祖父纪省三,也算一代名医,解放前开了个药铺,特意请人定做了一组药材柜。这是其中的一个,专门放秘制的成药。因为其他的柜子都是用榆木、楸木打造的,而且尺寸较大,几十年来坏的坏、扔的扔,只有这个小家伙便于搬运,又是红木的,才留了下来,放在长辛店大街的老宅子中,今年那里要拆迁了,所以特意拉回家。
我上前仔细看了看,这并不是老红木的,而是花梨木,因为岁月包浆的缘故,表面颜色变深,再加上纪大夫也不太了解红木种类,所以随口说了句“老红木”。柜子的整体框架保存尚好,品相也还可以,只是有两个抽斗的面板开裂后一分为二,各剩下半个面板。因为是存放成药的,所以抽斗内没隔板,不像放草药饮片的每个抽斗分为三层。腿足处还留下了当初包裹铜活的痕迹,只是铜皮早已脱落,并稍有磨损,柜子两侧还被用白色油漆写上了“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”的字样。
“东西确实是好东西,当初能用花梨木做药材柜的真不多,老祖宗要不是放自己的灵丹妙药,也不舍得做这么好的物件,您看着抽屉板的衔接处,用的都是闷角榫拼接的,现在上哪找去呀?就是修起来费劲,人家工厂不见得愿意接这样琐碎的活儿。”我念叨着。
“所以才找你这行里人呢,认识的人多呀!小李,你帮忙找个红木家具厂给拾倒拾倒,花些钱没关系,毕竟我祖父的东西留到现在太难得了!也算是我们老纪家世代行医的一个见证!”纪大夫不无感慨地说。
我很少见纪大夫如此深沉地说一件事,心情多少受些感染,又想到让这个柜子旧貌换新颜,来一次重生,仿佛把一个身染沉珂的病人治愈一般。试着给几个熟悉的红木企业的老板打了电话,真有一家答应了,但人家告诉我要看完东西之后再定价钱。
大概过了一周,这家企业送货的车从附近路过,顺便把柜子拉走了。次日,我和纪大夫特意跑到工厂商量修复方案。厂长和木工师傅建议:因为正面的抽斗、抽屉面板包浆还比较温润,也没什么污渍,所以不用砂纸打磨;再者就是,这个花梨木抽斗面板的颜色已经很深,和家具厂花梨木的新料色差太大,只能选两块颜色接近的大红酸枝原料,做两个新抽斗,把老的铜把手再按上;腿足处重新用铜皮包裹;两侧的白油漆字迹用砂纸打磨掉,然后在侧板处顺色,涂浅浅的一点红木漆,保持颜色统一。我和老板也算朋友,人家纯帮忙,没想靠这挣钱,就收3000元算运输费和工钱,纪大夫自然愿意。
又过了几天,东西修理好了,我们又到厂子来,看到焕然一新的药材柜,六十多岁的纪大夫高兴地直拍巴掌,拉着厂长和木工师傅的手就不撒开,差点没掉了眼泪。老中医非要请我们吃饭,挨个敬酒时跟我们说:“我这辈子治好了没数的病人,可我这家传的宝贝最后被你们‘治好了’。”以前见人家拿着礼物来谢纪大夫妙手回春,老中医当时的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,绝不在于那些谢礼,而是他人对自己职业成就的认可,我此时的心境恰似当时,更胜过当时! (李国章_文)
(来源: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)